“火头成仙”的故事

恒德

清朝顺治年间，江南闹起了饥荒。饥民无数，饿殍遍野。光逃荒的人一拨接一拨。

    高湖山的近山脚有个地方叫风洞，这里是个四通八达的路口，西通婺源鄱阳，东接休宁屯溪，西北往沱川，东北一条通道直往高湖山。风洞处有个石砌的凉亭，亭旁的石块可供行人歇脚。一天，在逃荒往鄱阳去的人群中，有一对面露菜色的夫妻，带着一男一女两个瘦的皮包骨的小孩，实在是走不动了，在风洞路亭旁歇下。坐在大石块上，夫妻一商量，指头前面的山道，对小男孩说：“不是你老子和娘心狠，实在是怕你饿死在路上，这山上有个白云古刹。听说那庙里的方丈心地慈善。如果你命大，就会收留你，你就有口饭吃，不至于饿死。我们带着你姐姐逃荒去那鄱阳地界，或许将来还有相会之期。”就孩子懂事地点点头，就往那山路上走去，走出三四丈远，回过头来望了父母和姐姐一眼，抹一把泪，再掉头直奔高湖山而去。

    因为连年饥荒，山上的香火也淡了许多。这天，方丈踱步走过令公祠，来到洗心井旁，见一个七、八岁的瘦弱男孩正在双手捧着井中的泉水饮用，便轻咳一声。那男孩把关见面前站着一位须髯银白，面慈目善的老者，穿一袭黄色袈裟，估计他就是这里的大和尚了。于是，跪下便拜，口中一个劲地说着“望师父收留我，望师父收留我。”“起来说话。”老者和善地问，“你如何要我收留你啊？”男孩一五一十地将家乡宣州一带大旱，人相食，自己随父母逃难路过此地的情况说给大和尚听。“佛祖啊!如此劫难，何日是个头啊，唉!”方丈苦叹一声说，“那就跟到庙里去吧。”

    能吃饱饭对这个小男孩来说已经是最大满足了。在寺内，不等吩咐，便打扫起殿宇、禅房，给方丈端茶递水，给长明灯添油，给门前的花圃拔草、捉虫。一有空就到大殿上听和尚们诵经，或是听云游来此的僧人讲经布道。这孩子天生聪颖，悟性奇好。只要和尚们念过一遍的经，他便能记念背下来。他渐渐长大，老方丈见他有如此慧根，就对他说：“你来这里也有七、八年了，你聪慧无比，只要努力修炼，是个定能成正果的人。还是跟我受戒，在此出家吧!”男孩摇了摇头，说：“我父母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找我，接我回宣州呢。”他接着对方丈说：“师父，现在山上的香火一日比一日兴盛，寺内的和尚也越来越多，厨房里的火头师傅忙不过来，还是让我去那里帮工吧，父母如果找我，随时都可以离开的。”方丈说：“这样也好，你就去那里做个下手吧!”从此，庙里人都称他“小火头”。挑水、破柴(方言：劈柴)、烧火、淘米做饭，样样帮着干，很是勤快。老伙头心里非常高兴。

    在厨房里一干就是三年。这天山上来了个二十二、三岁的青年妇女，在庙宇内各处上完香后来到禅房，向方丈打听起弟郎(方言：弟弟)的下落。老和尚听罢缘由，知道要找的人就是十一年前来到这里逃难、现在厨房做事的小火头，便对她说“你弟郎是一个非常聪明、慧根极深的人。我曾劝他受戒，他说父母随时有可能带他回乡，我也没有勉强他，现在你父母双亡，我看他可省了回乡的心事。你去劝劝他，还是让他跟随我出家，将来很可能成为大师父的。”

    姐弟两人在厨下相见，互诉了别后的思念之情。当听到姐姐说到父亲饿死在逃荒的路上，母亲在鄱阳后又染病身亡，姐姐被好心人家收留，如今已在鄱阳成家的情况以后，抱着姐姐大哭了一场。“姐姐，我也不想做什么大师父，想是前世孽债太多，所以要受这般磨难。宣州老家我是不想回去了，我只想在这厨房里拼命做事，让那些大小和尚和那些进香的客人吃饱吃好，能够有一个快活的心情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。望你代我在父母坟上烧柱香，照应好外甥，有机会带他来这里让我见上一面吧，你回去吧!”

    自此以后，他在厨房里只是拼命做事，很少开口说话。老火头的年岁已大，做不动了，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活，大家慢慢地给他起了一个“痴火头”的绰号。庙宇内的小和尚常变着法儿捉弄他。

    从前，厨房里烧火，是用一把铁匠打的火镰，用力斫去“白金石”(方言：石英石)，斫出的火星引燃白金石边上的纸媒(方言：旧时用表芯纸搓成的中空条状物，供抽旱烟的人点火之用)绒，然后卷起舌头，吸口气，再轻轻一吹，纸媒就着明火了。用纸媒火点燃引火物，锅也就烧着了。开始，新来的小和尚觉得新奇，趁他不注意，将他的火镰和纸媒绒偷藏起来耍。及至第二天清早出来起床烧火，寻遍整个厨房也未找到火镰，正在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，一个早起有“吃”烟习惯的香客来讨洗面水，问清情由，便将自己随身带的火镰送给了他，他说了一句“真是难为师傅了”(难为：方言，感谢之意。师傅：对客人的尊称)。又向他鞠了一躬。他责怪自家疏忽大意，同时也留起心来。

    有了这一次，小和尚觉得这“痴火头”好欺。过了几日，又将香客送的火镰偷了去。这火头想到大殿长明灯上可以引火，就拿了个纸媒去讨火种。值夜的小和尚正是偷走火镰的小和尚，见他要在长明灯上引火，就喊叫起来：“你对佛大不敬!厨房里放着火镰不用，怎么跑到这里来捣乱，再不走，我要叫醒师父了。“我厨房里火镰又不见了，不让我讨火种，大家就没有朝饭吃。引火种后，我自当上香向佛谢罪。我不能让众人饿肚啊。大家饿肚，那我的罪过就大了。好兄弟，你就让我引个火种吧。”小和尚见他说得也在理，就说：“下不为例。”后来，方丈晓得了这件事，也责怪他不该到长明灯引火。

    这天煮罢朝饭，他小心起来，将锅中的死火(炭火)出出来埋在灰中，留着下餐的火种。要烧火了，就用纸媒在“炉须火”灰中一插，有烟了，拿到嘴边加强团结地一吹，火就。他自觉得这样保留火种好是好，只是可惜了冬天用来烤火的柴炭了。这样一连了数年。

    这年的冬天，雪落得早，山上气温低，冻得出奇。要煮熟一锅饭或是烧开一锅水，比平常要多出两三刻钟(方言：个把小时)，为了让众人及时吃上朝饭，每天比平常总要早起只把钟头。那小和尚想，这么长时间没有“弄送”(方言：捉弄)他了，在这大冷天，今夜再耍他一回。到得将近半夜，小和尚溜进厨房，从水缸中舀了一大瓢水，向埋着火种的炉灰上浇下去，不想那带火的热炉灰经冷水这么一烧，哧哧噗噗，飞腾上升，冲得那小和尚满嘴满脸都是灰，还有些热灰冲进了眼睛里，不但睁不开眼，还难过得嗷嗷直叫。“痴灰头”闻声赶到锅灶前，见此情形，急忙用水帮他揩净了面，又帮他吹净眼里的灰，说：“小兄弟，做人要讲良心。你前几次耍弄我，我不是不晓得，我没责怪你，是因为你到寺里是来学佛法的，应该懂得善有善报的道理。有今日，你也是咎由自取。望你好自为之，只是苦煞了我，现在半夜，我必须要快速下山至徐源村去讨回火种，虽然要走二、三十里的雪路，但也不能误了众人的早饭。你去吧!”那小和尚扑通一声跪在“痴火头”的面前：“火头师傅，是我错了，害苦了你。但你从来没有责怪过我，实在对不住你。”“做和尚，吃斋念经，就要一心向佛，就要时时想着为他人解除苦难，一心为他人着想，原谅宽恕他人的过错就是积善，积善多了，也就可以赎清自家前世的孽债，那样，心里是何等的明亮和清静，无烦无恼，快活似仙。”说话间出得门去，便循着被雪映得光亮亮的山路向徐源村奔去。

    出了湖，绕过杨令公祠的山凹，快到洗心井边，只见一团黑影横在路中央。待他走近定晴一看，原来是一只老虎直瞪瞪地望着他，只是一动不动。他想，这虎今天恐怕要吃我了，只是可怜众人明朝要饿肚了。于是俯下身，对老虎说：“你要吃我不是？”那虎点点头。他又对老虎说：“你吃我不要紧，只是厨房里没了火种，又不便到长明灯上引火，我这里是专门到徐源村去讨火种，好给众人煮朝饭。要不这样子，你等我到徐源村讨回火种，为众人煮好朝饭，让他们吃饱，我也自家沐了浴，净了身上，再到这里来让你吃了不迟。”老虎站起身，朝他点点头，趴到路边去了。待他呼哧呼哧从徐源跑回洗心井边，那老虎还是趴在那里未动。他对老虎说：“放心吧，我绝不失信。”

    天光了，朝饭煮熟了。“痴火头来到禅房，对老方丈说：“大师父对我有活命之恩，在这里谢过您了。”跪下去就是一拜。老方丈摸不着头脑，急忙下座扶起他来：“有话慢慢说。”“痴火头”说，“你要我受戒，我没有从命，心里觉得对不住大师父。其实，您所诵之经，我早已烂熟于胸，悟出了一个简单的道理，就是不管是否在教，只要一心向善，宽恕他人，帮助他人就是善德。大家都如此，不是大家都过上了神仙般无烦恼的快活日子。”又说：“今天我为众人煮了最后一餐饭，我就要走了，望师父以后自家多保重。”他仔仔细细将老虎要吃他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，老方丈觉得大为奇怪，便命人撞响寺钟，通知大家前云看个究竟。

    这时，“痴火头”也已洗浴完备，着了干净衣裳，穿上平时不舍得穿的新草鞋，向洗心井方向走去。他在前面走，大小和尚和众香客在后面跟来。大家远远地看见老虎匐在地上，停下脚步不敢近前，那火头仍然信步向老虎走去。那虎待火头走近了，张开大嘴，将他含在嘴里，然后将他向背上一放，火头顺势骑在虎背上，两手紧紧抓住两只虎耳。那虎向上一蹿，便升入了云中去了。那些小和尚见此情景，拍着手叫喊到：“老虎将火头吃了啰！”只有那方丈看的真真切切，“痴火头”是骑在虎背上上天的，肯定是佛祖渡他成仙去了。于是大喊：“火头师父等等我，等等我！”已渐入云端的火头念到平时师傅的好处，便将脚上穿的两只新草鞋脱了丢下来，说道：“你跟它上天来吧。”那老方丈想，我平常待你不薄，你叫我着草鞋就能上天？气得将跌落在面前的草鞋向山下甩去。这一甩不要紧，两只草鞋顿时化作两只仙鹤，鸣叫着向空中飞去了。这时老方丈恍然大悟：“都怪我道行太浅，都怪我道行太浅。”忙不迭地后悔起来。从此老和尚和小和尚们更加认真地修炼起来。

    火头成仙的故事一传十、十传百，很快在山上山下流传开来，并流传至今。

（ 来源：休宁政府网 ）

化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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