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钱的困惑

浩淼

今天一大早妻子就对我絮叨：“我都三十多年教龄了，教的学生每年上边抽考也都是前一二名，教学经验也算丰富，可这高级职称就是晋不上。今年这次参评，要是再评不上，可就没希望了，过几年就该退休了。你也不管管我的事，问问这船到底歪在哪儿？人家都是靠男人跑事儿的，你倒好，一说这事儿，你就拿话堵：教育界是块清净的圣地，没评上是咱条件不够！都什么年代了，你还不知，办成一件事得下功夫运作才行。”我把妻子拉到椅子上坐下，轻声说：“看看，又来了不是！明天我就去找局里的熟人问问，到底咋回事儿。可能是教育界办事儿也兴送礼了？那咱就送点儿。我想教育界还不至于到数票子这种程度吧？”
“哎呀，老兄高见——早就到这种程度了。我还怕你们这一对儿书呆子想不到这一点儿呢。”原来妻子供职的学校的张校长进门了。张校长是个热心肠人，人缘特好，是家里的常客。我忙拉把椅子让座，妻子忙去泡茶。他坐下，接着说：“现在都成这样了，教育界也是‘与时俱进’嘛！就说你爱人这职称问题，按条件，晋高级没一点问题。可是评委们就是通不过。你爱人是我们学校的台柱子，我能不操心？就找人问了问，前几次评上的，大都给有关人员数票子了，多少不等。这样吧，让你们去送，你们未必送得出去，路子我也问了，就舍我这老脸去送吧！我算了一下，有三千块钱就行了。办成了，我来你这喝酒，办不成我还你三千块钱！谁让咱关系这样好呢！”
我们两口子一听，当然是赞同和感激，随取出三千元交给老校长，千恩万谢，送张校长出门。
妻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，就像拿到了高级教师资格证一样。她收拾了一堆脏衣服忙活去了。
我呆坐在桌前，燃了支香烟，劣质的烟草味儿，很快就充盈了斗室。我的心里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酸楚，教育界这块清净的圣地，也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沦陷了，成了一潭浊水了！这可是培养下一代的摇蓝啊！我们的下一代……担心、揪心化作沉甸甸的困惑堵在我的胸口，这该办成的事，真的离了钱就办不成吗？
“老同学在家吗？”
是大李来了。大李是我高中时的同桌，在民政局工作，为人老实，不爱多说话，有三个多月没来我这里串门了。于是我赶紧起身，把他迎入房内。
“老同学，知道你礼拜天会在家，所以特地给你送健康来了。咱们这一代人呀，是老毛教育出来的人，只知道拼命工作，就是不知道用保健的方法去关心爱护自己的生命。你看，上了点儿年纪，疾病就都出来了不是？高血压、高血脂、高血糖……这病儿一出来就粘到你身上，得一辈子服药！药又有很大的副作用，吃着吃着就得了并发症：中风、心脏病、肾病，要么半身不遂，要么生不如死，要么命归黄泉。连命都没有了，什么也就没有了！事业、钱财、老婆、孩子、爱情、亲情、友情……全没了！为此，我们需要保健，需要没有任何副作用的保健品。这一点好多人都认识不到。我以前就厌恶传销、直销，讨厌那昂贵的保健品。这一次，你看，就是这种保健品，让我服了！这种口服液，三百元一盒，一盒六支，可饮用三天。你别看它貌不惊人，贵得心烦，可是就有中医治本的功效，西医治表的速度。花万把块，买个大单，服四个疗程，得！一辈子也不患什么高血压、糖尿病中风什么的，多活四十年没问题！厂方还给你一本存折儿，参与分红分利。你要再找个下家，可就健康钞票双丰收了！……”
我的妈呀，这个不善言谈的大李，今天怎么了，竟变得口若悬河，一气讲了两个多钟头！很明显，他是来向我搞传销的；很明显，这好口才，是传销活动给他的。这回我信了。原来没有一点医学知识的大李，这会儿又是讲阴阳，又是说五行，又是讲脉络，又是面诊谈疾病。是什么驱使他“进步”这么快呢？把传销搞到老同学头上来了呢？显然是“金钱”。可我不明白，多年的友情，为什么在金钱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呢？
他总算要走了，留下本传销资料：“别送了，这本书给你留下，好好看看，然后下决心买个大单！钱放着啥用，哪胜用来换回健康和分红！要是业绩好，厂方还组织到世界各地去旅游观光呢！拜拜！过几天我再来看你！”诚实厚道的大李哪里去了？他还没走出门，又说要再来，望着说得满嘴粘沫的他，心中顿生厌烦，你说这搞传销的怎么就像一贴狗皮膏药，粘得那么紧呢！比瘟神还难送的大李终于走了，我气得一屁股蹾坐在椅子上，想这金钱咋有那么大本事，把一个好端端的人，变成油嘴滑舌的骗子呢？我又一次陷入了金钱的困惑，难道这金钱真得会教人六亲不认吗？
下午，一共收到了三封信。心想看看信件吧，也好让自己的思维从金钱的困惑中解脱出来。这次却出乎我的预料，寄来的不是会刊，而是让人受宠若惊的被协会授予“人民艺术家”称号的文件，而且还给一块红木镶金箔的“人民艺术家”的匾额。我的头脑大大地热了一阵，可很快又凉了。我的头上怎能顶得动“人民艺术家”这个让人眩目的桂冠呢！在我的记忆中，只有像齐白石、老舍、常香玉、梅兰芳等大师级人物，才能被中宣部或其他国家机构，授予“人民艺术家”称号的。啊——对了，协会，一个全国性群众组织，怎么也对自己的会员封起“人民艺术家”来了呢！原来是要匾、证的工本费的。我为协会的这一举措感到悲哀！这也可能是受金钱的驱使，才想出这为会员升格的主意吧！我百思不得起解，把函件放进了信封。
第二封信是国家专家评审小组办公室和国家专家评定联合会的文件，是关于专家申报、认定的文件。文件阐述了开展专家资格认定工作的重要意义，又讲述了《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家证书》的作用，让人叫好，让人心动。随文件寄来专家登记表一张，后边附有转帐帐号和信汇地址，显然是要收费的，收多少，是什么费，不详。打电话一问，是收评审费六千八百元。我一听愕然了。国家的证书和金匾，还是要钱的，假如不是为了拿它赚钱，那价格还真不菲呢！我觉得有些烫手，只好又把文件放回信封。
第三封信，没有具体地址写在信封上，只好拆开看。一看是一张和一张彩票，说是香港华亿珠宝集团重庆分公司，为庆祝成立十周年举行的“真情回报，惊喜大抽奖”。一刮彩票，竟中了一等奖——23.8万元人民币的转帐支票一张。天上掉馅儿饼了！打电话一问，让交百分之一的公证费到某私人帐户上。骗局！比手机中奖的诈骗高明不到哪里去 。我愤然。
今天是怎么了？我周围的人是怎么了？我们的社会是怎么了？我们的国家是怎么了！我突然觉得头大，一阵眩晕，急忙离开椅子，倒在沙发上。

浩淼

今天是怎么了？我周围的人是怎么了？我们的社会是怎么了？我们的国家是怎么了！

世俗的人们啊，赶快苏醒吧！

浩淼

今天是怎么了？我周围的人是怎么了？我们的社会是怎么了？我们的国家是怎么了！

世俗的人们啊，赶快苏醒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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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别人，先管好自己，然后度有缘之人就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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